三百三十年前,1694年11月28日,松尾芭蕉去世,走完五十一年的生命之旅。而就像他所推崇的杜甫,他也因詩文留名后世,且被廣泛閱讀和喜愛,被尊為“俳圣”。


芭蕉公認的功績是把俳句的形式推向頂峰,而更重要的或許還是其俳句創(chuàng)作的文學性與獨特美感。如若匆匆去讀芭蕉的詩,會覺得字面意思相對淺近,不過當心靜時去體會,則會感知其俳句中蘊藏的幽靜與閑寂,留下意蘊深遠的空白,或說帶有一般意義上的“禪意”。


芭蕉修習過禪宗,受禪宗思想影響,該影響不僅關乎詩歌創(chuàng)作,更是滲透進其整個生命。三十三歲時,芭蕉就寫下俳句:生命,/僅僅是斗笠下的,/一塊陰涼。喻示個體生命的短暫、脆弱、局限與珍貴。因此,他在三十七歲時即選擇離群索居,以圖專心創(chuàng)作,包括他后來癡迷的旅行,也成為文學創(chuàng)作和日常生活的結合,成為一次次審美之旅。在旅途上,在萬千變幻中,芭蕉捕捉瞬間之美,關注微小之物,形成獨特的審美意識,對日本后世乃至全世界產生了深遠影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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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出自新京報·書評周刊2024年11月29日專題《生命是斗笠下的一塊陰涼》中的B04-05版。


松尾芭蕉的一生不過短短五十一年,在無限之中倏忽而逝,正應了他在游記《奧州小道》開篇發(fā)出的感慨:“光陰者百代之過客,歲月往返亦如旅人?!痹诙虝旱拇嬖谥校沤读粲谑篱g的,一是俳句,被后世尊為俳圣,二是他的行旅,以及由此而寫的游記。

  

“虛幻之處,何求安居?!卑沤对凇痘米♀钟洝分腥绱俗园住7彩篱g之物無一不在變幻,無時無刻不在生滅,自己又何必安居?又有何處可真正供人“安”居?也許這就是他癡迷旅行的根底。而在這虛幻處芭蕉唯一想把握住的,是俳諧,是他的創(chuàng)造:“如今孤身寡人四處漂泊,這老朽之木無用之材只有將一片癡情全部寄于這世間的風月花鳥,致力于俳諧。”


《芭蕉肖像》,渡邊華山畫作。 

 

1689年春,芭蕉開始平生第五次長途旅行,從江戶出發(fā),一路北上而后南下,全程四千余里,歷時一百五十天。無論從時間還是空間角度看,這次旅行都可被稱為“壯游”,況且途中還多有艱險,幾乎需要舍身的勇氣才可完成。漫漫長途中,芭蕉將自己置身于本土的自然之中,全身心與之相應,且探訪各地名勝古跡、與文人摯友相會,而由此寫下的《奧州小道》,其文其詩充滿芭蕉個人獨特的審美、才情與趣味。在瞬息萬變中,他捕捉剎那間的美,關注微小之物如一只蟾蜍、一顆瓜果,這些皆可入詩,皆是他發(fā)自內心欣賞的東西。

  

松尾芭蕉的審美對日本影響深遠,成為日本民族美學意識的一部分,就像《奧州小道》譯者閻小妹在本次采訪中所說:“《奧州小道》之所以成為經典,就是因為他們從中發(fā)現了他們自己獨特的美學,他們的生命哲學,以及自然觀?!?/p>


《奧州小道》,作者:(日)松尾芭蕉,譯者:閻小妹 陳力衛(wèi),版本:生活·讀書·新知三聯書店 2023年3月 

 

把文學創(chuàng)作和旅行、生活融為一體

  

新京報:《奧州小道》是松尾芭蕉的一部游記,也是日本文學中的經典。芭蕉開啟此次長途旅行的時代及個人背景是怎么樣的?

  

閻小妹(《奧州小道》譯者):松尾芭蕉的祖祖輩輩都在三重縣。大家一般會說他的生活是清貧的,其實他們家是武士,屬于中上流階層。他們這種武士階層雖然沒有幕府的俸祿,但他們有土地,足以養(yǎng)活自己。不過芭蕉13歲的時候父親就去世了,按照日本人的習慣,芭蕉的哥哥(長子)繼承了家業(yè),于是他就變成了一個自由人,可以隨意到哪里去學習或念書,做什么都是可以的。

  

當時的三重縣叫伊賀國,年輕時,芭蕉得到伊賀國藤堂藩主一家的賞識,被叫去給藩主的兒子良忠做了伴讀。他們一塊讀書,念漢詩、念俳句、作俳諧,這些是他們基本的文化生活。兩個年輕人在一塊學習也是件非??鞓返氖虑?。但幾年后良忠突然死了,芭蕉無所適從。在兩人一起學習期間,芭蕉學了一些俳諧,特別是“貞門”一派(的風格),他對此非常感興趣。雖然他后來只能回到家里,但還是對俳諧很感興趣,因此他不時去京都,就是“貞門”一派的俳諧盛行的地方。這段時間,他出去學習,再回到三重縣,不斷地來來回回,直到他二十九歲的時候,出版了一本俳諧集。

  

俳諧集出版后,芭蕉獲得了認可和贊賞。當時,貞門派已經在全國有了俳諧組織,就像茶道、花道一樣,全國上上下下都有,這在中國是不可想象的。這等于咱們進私塾,人人都可以去學,小孩、大人,男男女女、老老少少,都可以。這一過程中,“俳諧師”這個職位便成為一種新興職業(yè),就像我們的私塾先生一樣。俳諧是從和歌的一個側面,也就是滑稽趣味發(fā)展過來的,它更有生活氣息,是純粹的文字游戲,追求滑稽詼諧。參加俳諧創(chuàng)作的有武士、商人、市民等各階層,成為人們文化生活中一個重要的“場”。大家坐在一塊,你說一句(詩)、我接一句(詩),以此取樂。

  

當然,這是屬于比較有層次感的游戲,要有悠閑的時間和興致才可以。平時,俳諧師會給學生指點,哪怕是很細小的指點,他們都會感到高興,覺得自己好像得到了認可。比如,以前我的同僚或學長聚在一起,我導師就經常在山里的別墅作俳諧連句。圍繞一個東西,老師先說一句,大家跟著你一句我一句,往下續(xù)寫。像我這樣的人參與,他們很高興,因為會續(xù)上一句很離奇的話,讓他們感到吃驚,或讓他們開啟另一種想象。比如,說到我在去哈爾濱上學的火車上,看到一片白雪茫茫無際的情景,他們沒有料到會有這一展開,就非常高興。俳諧講究突發(fā)性,這會激發(fā)大家更多的想象力。

  

后來芭蕉又到了江戶(現在的東京),因為在京都,貞門派已經是比較固定的一些老派的人。江戶在當時是新興城市,才幾十年,各個方面不斷發(fā)展,市民階層也開始形成,他去那里有發(fā)展的余地。當時在江戶突然興起了比貞門更詼諧、更輕松、更世俗的一派,叫“談林派”。芭蕉在那里很快做了俳諧師,以此獲得一些生活費用。這時候他覺得,當這種老師,要夸獎別人做的詩,覺得寫得不怎么樣也得夸獎,有很多違心的地方。這和他自己想象的那種更好的俳句、更好的氛圍不一樣。芭蕉不甘心這樣的世俗生活,為了追求自己真正可稱為藝術的生活,他決心放棄俳諧師的職業(yè),開始隱退。同時,芭蕉對逐漸失去活力、凋落的談林派俳諧已經感到不滿,所以要創(chuàng)立新的俳諧風格,即創(chuàng)立自己的俳諧。他是不愁生活的,因為當時他的名聲已經在外,經常組織、編輯一些連歌,不斷在江戶出版發(fā)行,總有人給他資助,所以他并不會為每天的生活而發(fā)愁。

  

他的隱退或者隱居跟中國的(隱士)不太一樣。他在隱居時,還不斷有人給他提供經濟援助,他的詩集也不斷地出,又經常有人來拜訪。盡管隱退,他也覺得自己很忙。其實他最想做的是寫更好的俳諧,而他想寫的俳諧不是光坐在家里就能寫的,因為俳諧的重要一點是,在日常生活的雜亂中能有一個新發(fā)現,一處滑稽可笑的詼諧點,或一幅美的場景,并用最貼切的詞來表現它。他想在旅行中尋找這些。

  

新京報:那他是在一種什么樣的情況下開始奧州這次行程的?

  

閻小妹:他在奧州之行前已經出去旅行過四五次,都有游記留下來。這里先說一下,芭蕉的紀行文和我們的旅行日記是完全不一樣的。芭蕉寫的不是旅行日記,他是把在旅行中感受到藝術美的地方再創(chuàng)造,旅行不過是材料,用它來創(chuàng)作一個他所認為的非常美的藝術形象。他認為,旅行就是他生活的一部分,而把旅行和生活作為文學創(chuàng)作的基礎。根本上說,原來他是為了生活去做文學創(chuàng)作,現在他的生活本身就是一種文學創(chuàng)作。一般我們說的旅行都是非日常性的,我們從日常生活中暫時解脫出來去旅行,而芭蕉把非日常性作為日常生活,所以他不斷旅行,又把文學創(chuàng)作和旅行和生活融為一體。這是他的理想境界。

  

在之前的幾次旅行中,他一路走下來,都有眾人跟在后邊,或者在前面迎接,并與眾人開俳諧連歌會,出連歌集,近似于明星名人之旅,這對宣傳擴大芭蕉自己的俳諧風格自然有利,有種風流倜儻、瀟灑之趣味。這樣的旅行如此下去,使芭蕉逐漸感到不滿,他發(fā)現自己想追求的是一種獨屬于“我”的感受,而且是跟自然在一起。他需要輕松,需要寂寞,不斷發(fā)現新的自己,發(fā)現新的美。

  

新京報:需要一種更深的自我意識。

  

閻小妹:對,他要自己去發(fā)現。他原來的旅行都是圍繞京都和大阪,然后再到江戶一帶,這些地方有很多作俳諧的人,但他為了培育自己作為詩人藝術家的靈魂,開始行旅于并無人煙的偏僻地方,便于孤獨思考。他想在奧州小道這種偏僻的地方發(fā)現新的東西。他把創(chuàng)作的源泉全部寄托在這次旅行之中。

  

奧州之行也是他敬佩的西行和尚走過的路。西行和尚是平安時代著名的僧侶和歌人,西行在山林中結庵而居,在風花雪月、樹木森林、飛禽走獸的大自然中生活。他輾轉于日本各地,到人跡罕至的深山去探幽訪勝,不斷旅行,不斷寫和歌。芭蕉非常敬佩他,喜歡他的和歌,也喜歡他這種生活方式。芭蕉的人生觀也反映在其中,就是在行旅中尋找藝術的源泉,行旅本身就是藝術的生活。事實上,芭蕉的這次旅行是非常辛苦的。畢竟是徒步山間田野,又身負沉重的行囊,對一個老者來說是異常艱難的。但為了追尋他理想中的生活,他不辭辛勞而行。書中也寫到他在一次住宿過程中,整晚遭受蚤虱叮咬、聽馬尿聲的情形。盡管如此,他所表達、營造出的美會讓我們忘卻他的辛苦,與他共享行旅之樂,并驚嘆其中蘊藏的種種的小美。他希望借助個人的孤獨之旅來實現對俳句之美的追求,我們在他的《奧州小道》中體會到的也是他所展現出的這種美。


葛飾北齋畫作。 

 

瞬間之美

  

新京報:你提到西行和尚對芭蕉的影響。在《奧州小道》中,他也在多處寫到有關佛教的內容。佛教文化對芭蕉有哪些影響?

  

閻小妹:芭蕉隱居以后修的是禪宗。他走訪的遺跡中有一處叫云巖寺,云巖寺是臨濟宗的一所寺院,也是日本禪宗四大道場之一。以前的住持是芭蕉的禪師佛頂和尚。那里有佛頂和尚修行時住過的禪庵舊址。芭蕉在佛頂和尚那里不僅是修禪宗,更重要的是系統(tǒng)地學習漢學,特別是老莊思想,它對芭蕉的人生產生了巨大影響。莊子對芭蕉的整個自然觀也有很大影響。不過他沒有一心修行,所以只能說,他有禪宗思想。在日本人看來,禪宗是和自然連在一起的,跟個人連在一起的。最后就是“物心一體”,在自然中與自然合為一體。他要把這合為一體的瞬間用文字表達出來。這一點要特別強調,芭蕉對日本美學意識的影響,非常重要的一點就是瞬間之美。這是他最喜歡的,也是最追求的一點。

  

新京報:剎那之間那種微妙的感知、領悟與自然之美。

  

閻小妹:對,細微的感覺。類似現在的照相,瞬間定格,而且他個人所體會的是一般人體會不到的。這是藝術家最珍貴的一面。這就是俳句的美的意識,重視私人的感覺。私小說或者日本其他的美學,都和這一點有關。

  

新京報:在這漫漫長途中,芭蕉因時因地欣賞名勝古跡、拜訪熟人,多有感時懷古之情,留下眾多詩句,不過途中偶然遇到的一些人、事、物卻讓人覺得格外新鮮,如插秧少女、藝妓,甚至《那須原野》篇中那匹山夫借給芭蕉、載他尋路的馬,這些細節(jié)讓本書讀起來更鮮活靈動。閻老師如何看待這一點?

  

閻小妹:這些內容非常重要。書里寫到一個人叫佛五左衛(wèi)門,這個人可能確有其人也可能沒有,現在查不到具體是誰,可能有這個店主人,但未必是這個名字。書里寫他本人說自己的性格是“處事接物以正直為本,故眾人皆稱佛五左衛(wèi)門’”,芭蕉最后夸他用的是《論語》里的話,“剛毅木訥,近仁。”(《論語·子路篇》)或許可以說,山野村莊里這個為人淳厚直樸的店主人正是芭蕉心目中的理想人物。其實穿插在書里的很多內容都是他創(chuàng)作的。他碰見一個小女孩,名字叫“重子”,成了他的文藝創(chuàng)作。也許我們在路上碰見一個小姑娘,看一眼也就過去了,芭蕉卻把她的名字“重子”和一種野花(八重撫子)聯系起來,使花名“八重”和女孩的名字“重子”相映。在野花與草地上亂跑的小孩之間,建立起瞬間的聯想,讓我們覺得旅行一下子被點亮了。

  

再比如藝妓那一幕,院內荻花漫開,空中明月高掛。作者將藝妓比作荻花,把自己視為明月。一是靠賣藝維持生計的鄉(xiāng)下藝妓,一是追求風雅、厭惡世俗的僧人,一個低俗,一個高雅,兩者的邂逅,對比鮮明。在這樣的對比中,“我們”又同在一個房檐下,共同過了一夜,點綴越后國旅行的這一滑稽的場面又讓我們感覺到這個世界是多么復雜。

  

新京報:從芭蕉因為這段際遇寫的俳句“僧人藝妓同檐寢,/月光明亮,荻花瑩瑩”來看,是不是也表達出了某種平等心?

  

閻小妹:也許是雅俗共存的感覺吧。


葛飾北齋畫作。

  

對微小之物的關注

  

新京報:書里還有不少精彩俳句,比如寫到動植物的。

  

閻小妹:這些在俳句里是不可忽視的。比如第二十七段《尾花澤》里就寫到蟾蜍。清風這個人請他到家里住,他們在一塊兒聊得挺高興,他寫的是“蟾蜍喲,快出來,/莫在蠶室席下哀”。那么悶熱的天,那只蟾蜍在底下叫喚,芭蕉突然開始和蟾蜍對話了,你趕快出來,我們在這兒挺高興的,你也出來吧。這一點,不僅展現出芭蕉對微小之物投注的眼光和情感,還展現出一種獨特的趣味性和滑稽、詼諧的感覺。趣味性和詼諧感在俳句中是相當重要的一個特點。再比如第三十六段《金澤》寫吃飯,他就寫:瓜果茄子,/剝一只,秋味樂滋滋。這些生活小景都是對日常微小事物的關注。我們平時吃飯,如果今天吃個瓜吃個茄子,算不了什么,芭蕉就能從中感到生活之樂。接觸到《奧州小道》以后,我自己經常在買菜或做菜的時候,會注意今天這茄子的長相,還會感覺到它的水靈。

  

新京報:根據你對自己日常生活的描述推想,芭蕉這種對日常生活中細小之物的感受力,是不是也影響、甚至塑造著日本的某種審美傾向?

  

閻小妹:對,用俳句和散文去描寫、表現自己內心對自然、景物、人物的感受,直覺的感受,極致的細微小心,雖然時代、大自然、景物會發(fā)生巨變,人們依然會執(zhí)著地追求屬于自己的美,亦即個人的感受。芭蕉創(chuàng)造了一種寂寥孤獨美的意識,它依然是今天日本一種獨特的美感。從我們原來不以為然的景中,他發(fā)現的是一種美。日本人很重視身邊的點點滴滴的美。以前我們看紅葉都要到香山去,現在看身邊的一棵樹,它或紅或黃,都很美,就算是變成枯葉,也非常漂亮。一個人要去感受自然的變化,感受變化中的一種美,而且我們也處在這一變化中。感受到自然的美,我們才會覺察到生活的愉快。

  

新京報:書里有首俳句,印象非常深刻,寫他進入一座寺廟的感受,“山幽寺愈靜,/蟬鳴唧唧滲巖內。”

  

閻小妹:這一首太有名了。日本人查到,這句和唐代詩人王績的一首詩有關系,和王安石的一首詩也有一些相通的地方。因為日本有好幾種蟬,學者從生物學的角度調查得都很仔細,這在日本都是有名的爭論,可見他們多么重視這首詩。對此他們當然有各種解讀,其中一種我覺得挺不錯的,就是生死觀。蟬再叫,也是暫時的,撼動不了巖石,這其中就蘊含著芭蕉的“不易流行論”。在靜幽的世界,永遠不變的是巖石,不斷叫喚的蟬,則是生命快要結束的表示。


《奧州小道行腳圖》,芭蕉(左)與曾良。森川許六畫作?!?/p> 

孤獨的審美

  

新京報:關于芭蕉的“不易流行論”,能不能詳細說一下。

  

閻小妹:他認為,他所追求的藝術是不變的,藝術之美是恒定的,而表現方式則隨著時代在變。你要發(fā)現美,要用不同的表現方式來表達自己所追求的最高境界、美的境界?,F在和芭蕉生活的時代相比,世界已經完全變了,不過比如現在的日本動漫,那些創(chuàng)作者所要追求的,其實與芭蕉并沒有什么兩樣。

  

新京報:綜合來看,《奧州小道》這本書,為什么會成為日本文學中的經典?

  

閻小妹:最重要的一點就是審美,一種孤獨的審美觀。明治以后,這本書已經非常有名了。在大家需要個人主義的時候,需要獨自的審美觀的時候,日本人發(fā)現了自己與中國、印度以及西方不同的地方,他們緊緊抓住這一不同,來強調自己的國民性。俳句在其他地方是沒有的,用短小的十七個音節(jié)捕捉瞬間,表達自己的美感。在強調個性的同時他們也發(fā)現,俳諧連句的創(chuàng)作,是幾個人坐在一塊,一個人給出第一句,其他的人連著作詩,一群人互相唱和。其中既有個性的表達,又有和諧相處,或是一種抱團的感覺。這是他們獨特的文化,是他們感到驕傲的地方。之前日本不斷以漢學以及之后輸入的西方文化作為文化支撐,最后他們還是要尋找自己本土的獨特的東西,這就是俳句,而且很快就被世界所接受?!秺W州小道》之所以成為經典,就是因為他們從中發(fā)現了他們自己的美學,他們的生命哲學、以及自然觀。

  

采寫/張進

編輯/李永博

校對/薛京寧